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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兜兜轉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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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到橋頭自然直。

沈恪的視力極好,在微弱的火光中,看清了逃竄的人的模樣。那人正是陳斯年大人的兒子陳紹楠。

陳紹楠長的濃眉大眼,皮膚略微黝黑,放在日常裏那就是一個人見人讚的俊朗好兒郎。只是此刻他的身上衣裳沾染著塵土砂礫和血汙,看起來狼狽極了。而那零零散散的一群黑衣人正緊追不舍,沈恪皺了皺眉,驅馬往前。

驟然,沈恪躍身而起,佩刀隨之而出,刀光如驚雷似的巨浪,朝著綴在陳紹楠身後的黑衣人襲去,延綿如浪的內勁隨著刀刃甩了出去,逼得黑衣人紛亂躲避。

沈恪的身影在光影中,快似浮光,淩厲的攻勢讓黑衣人頓時進退失據。最前方配著雙鉤的黑衣人堪堪躲過突襲而來的刀氣,便反應迅速地甩出雙鉤,暗色的雙鉤嘶嘶作響,徑直擊向陳紹楠的後心。

眼看著雙鉤即將釘到陳紹楠,情勢危急,沈恪顧不得疾射過來的短箭,手中佩刀脫手而出,擋住那對雙鉤,‘噌’的一聲,刀刃和雙鉤撞在一起。陳紹楠腳下一個踉蹌,跌在地上,重新圍堵過來的黑衣人,袖箭齊發,沈恪急催內勁,掌中氣勁推出,反身而回至陳紹楠身邊。

沈恪一把拽起陳紹楠,足下幾個起落,帶著人往馬匹方向躍去。

使雙鉤的黑衣人,看著沈恪騰身而起,急忙將雙鉤灌註氣勁,砸了過去。

‘嘶’的裂帛聲響起,圍追過來的黑衣人眼前一花,便失去了沈恪和陳紹楠的蹤影。

沈恪用柔勁卷著已然力竭的陳紹楠,輕輕將人推送到馬上,他也隨之跟上。

“駕!”沈恪一聲低喝,帶著人驅馬疾馳。

那群黑衣人紛紛按下袖中的短弩,弩箭朝著馬匹奔馳而去的方向飛去。看著沈恪和陳紹楠離去,正要追擊的黑衣人,被最前頭拿著雙鉤的黑衣人制止住。

那黑衣人看了看天色,低聲道:“不必追了。”

“可是,陳明旭知道.......”靠得比較近的一名黑衣人不由地開口道。

“沒事,主子交代的,咱們都辦好了。”拎著雙鉤的黑衣人看著已經不見蹤影的沈恪兩人,擺了擺手。

“走,回去。”隨著這聲命令下達,那群黑衣人迅速收拾離開。

沈沈夜色裏,馬蹄聲在小道上異常地響亮。

“咳咳、嘿,居然是你,咳、差點以為這次就栽了。”陳紹楠輕咳出些許血絲,他隨意地伸手擦去,側頭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沈恪,咧著嘴笑道。

沈恪面上的神情不變,只是握著韁繩的手指關節用力到發白。

“邊境有變?”沈恪低聲問了一句。

陳紹楠是從邊境一路趕回京城,又從京中奔赴獵場,半路上還遇上了截殺,體力耗損嚴重,現下手腳虛軟得很,勉強靠著沈恪才能坐在馬背上,聽到沈恪的問話,他吃力地回道:“邊關,居風城,丟了。”

沈恪的臉色很難看,尤其是聽到居風城丟了的消息,這個消息太震撼,而且太子這邊竟然是一點風聲也沒收到。

“我們的人,三天前就用了夜凖將消息傳回來了,可是毫無、反應。諜子也派了回來,同樣沒有音訊,我才、連夜趕回來,換了六匹馬,走的小路,入京的時候遇到了截殺,好在遇到了太子府的一隊衛軍,他們幫我攔著人了,也是從他們口中知曉太子在獵場,咳咳、我才轉道趕了過來。沒想到去往獵場的半路上,也埋著人伏擊。”陳紹楠喘著氣迅速地將情況簡要說了一遍。

沈恪沒有回話,他不著痕跡地喘了一口氣,重重甩了一下韁繩,加快了馬匹的行進速度。在顛簸的路上,可以看到沈恪的後背處有一只短短的箭尾在隱隱約約的月光下閃爍著滲人的氣息。點點的紅痕順著他的衣裳往下滑,順過馬背,落在了小道上,淅淅瀝瀝斷斷續續的,一路淌了過去。

“維楨,殿下這邊什麽情況?”陳紹楠緩了一緩,體力透支後的乏力開始慢慢褪去,他還不知道太子遇襲一事,只是想著能夠在這時候遇著沈恪,必然是殿下有什麽指示。

沈恪一時沒有反應,前面的路有些許模糊不清,他心跳如舊,但胸膛裏卻散發著寒意,冰涼涼的。

陳紹楠靠在沈恪的左側,箭傷是在右側,因而他並未發現那透出沈恪胸口的箭頭,鮮血打濕了沈恪深色的半邊衣衫,在馬匹的顛簸下,止不住的血一點點地滲出來。

“維楨?”陳紹楠疑惑地又喊了一句。

“殿下日前遇襲。”沈恪的意識從恍惚中醒轉過來,咬著牙低低應了一聲。他感覺得到自己的體力流失得很嚴重,好幾次眼前都是一片黑霧,若不是陳紹楠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來,他可能就跌進這一片黑霧了。

“什麽?”陳紹楠驚聲道。或許是今晚一連串的讓人震驚的消息和連續不斷的劫殺奔逃,讓他的註意力較之往常弱了不少,在這種情況下,他沒有察覺到身後的沈恪身形不穩,有幾次險些要跌下馬去。

“殿下可有恙?”陳紹楠念頭一轉,立馬發聲問道?

沈恪咽下喉嚨裏的腥氣,用力甩了一下韁繩,馬匹矯健地往前奔跑,而後,才低低地回應道:“無恙。”

他的呼吸間帶著一絲淺淺的鐵銹氣息,呼出來的氣息也不若溫熱,而是一股帶著死氣的冷意。陳紹楠此刻也覺得沈恪不對勁了。

陳紹楠側了側頭,借著微弱的月光,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沈恪青白一片的臉色。

“你受傷了?”陳紹楠不安地開口道。

“沒事。”沈恪拽緊韁繩,催促著馬兒行進,“就快到營地了。”

道路狹小崎嶇,山風簌簌,在他們身側吹拂,在離營地不遠的時候,沈恪終於穩不住身形,踉蹌一下,從馬背上翻身滾了下來。

“沈維楨!”

陳紹楠迅速跟著跳下來,一把撲到他跟前。

由於失血過多,沈恪的雙唇蒼白得可怕,他勉強靠在山道邊的一顆矮樹邊坐起來,擡眼掃了下陳紹楠,道:“明旭,聽著。”

陳紹楠忙湊上去,這時候他才看到沈恪右側胸口處透體而出的箭頭,箭頭上還帶著血水。

是剛剛最後那一陣的弩箭齊射?是了,沈恪是帶著他上馬的,兩個人一匹馬,馬的速度較平常要慢一些,而且還得護著那時候脫力的他,所以沈恪沒能躲開流矢。

沈恪伸手在懷中摸索,取出一塊巴掌大的令牌,塞到陳紹楠的手裏。

“這是殿下的令牌,你帶回去,營地就在前方,你入營的時候莫要聲張,盡量不要讓人發現。”

令牌冰涼涼的,上邊沾染著滑膩的血液。陳紹楠一手握著令牌,一手捂住沈恪胸口處的傷,深色的殷紅從他的指縫間漫出來。

“一起走。”陳紹楠的雙眼帶著些許紅絲。雖然都是為太子殿下效力,但他平常和沈恪接觸不多,只聽說這人脾氣又臭又硬,待人冷硬得很,並不討喜。加之身份使然,沈恪雖名為魏大人的義子,但誰都知道他是魏大人從流民堆裏撿回來的。他們這些高門大戶出身的人,自然也不願多和流民出身的沈恪來往。

可無論如何,對陳紹楠來說,此時的沈恪都是他的戰友,更是因為救他才受的傷,他萬萬不可能丟下人自己走掉。

沈恪偏頭倚著樹,吐出一口氣,言語間是掩不住的倦意:“我在這歇一會兒,你回頭再來接我。”

“不行,不能歇。你這一身的血腥味,一個人待這,我一轉頭,你估計就能讓狼叼走。”

陳紹楠俯身要將人扶起來,沈恪卻搖了搖頭,伸手將人輕輕一推,勉強道:“別磨蹭。”

“京中的消息,正是殿下現在最需要知道的,你需得立刻將消息告知殿下,再磨蹭下去只怕要有大變故了。我奉殿下密令回京探查,不能讓人知道,尤其是此刻禦庭衛軍也在營內,所以你入營的時候,必得避開人。帶著我,你避不開。”

沈恪眼前已經是霧蒙蒙的了,他看不清陳紹楠的神情,也不知道陳紹楠的想法,他不是不想和人一同回去,只是現在這樣,讓陳紹楠帶著他回去,他們定然會暴露,明面上有禦庭衛軍,暗地裏誰知道還有哪些人,若是因此節外生枝誤了殿下的事,他是萬死難辭其咎。

陳紹楠聽著沈恪的話,整個人都頓了一下,他知道沈恪分析得對,垂下頭,緊緊握著那塊令牌,咬了咬牙,往營地走去。

沈恪隱隱約約感覺到人往前走了,他艱澀地笑了笑,視線越發模糊,疲憊澎湃而來,傷處早就疼得麻木了,不止是胸口的傷處,原先身上的傷也崩了開來,大量的失血,使得他又冷又困,現下著實是擋不住困倦,靠著矮樹昏了過去。

只是他剛剛昏了過去,已然離開的陳紹楠又返回來,他見沈恪無意識的模樣,急忙蹲下來,測了測沈恪的脖頸處,微弱的跳動讓他松了一口氣。

“船到橋頭自然直,到時總有辦法的。”陳紹楠不知是說給沈恪聽還是安慰自己,他一把將人扶了起來,濃郁的血腥氣息直撲過來,陳紹楠皺了皺眉頭,半抱著沈恪的手觸到的是一片冰涼的滑膩感,他不用看都知道那是血。

這人身上的傷絕不止胸口那一處,所以說如果剛剛他真的就這麽走了,只怕再回來接人的時候,這人就是一具血盡而亡的屍體了。

陳紹楠抿著唇,拖著人腳步踉蹌地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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